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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激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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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激障礙

“……扔,扔得好!”齊涵急忙說了一句,揉了揉疼得要命的頭:“扔得好扔得好。老子從來不吃回頭草,分就分,讓她後悔去吧,她不可能再找到比我對她更好的!臭楊思珈,自己偷偷哭去吧。”

說完,齊涵捏著睛明穴癱到椅背上,卻剛一碰到,就被背上20記板子的傷刺得又彈直身子。

“靠。破酒。”齊涵憤憤地說:“再也不喝酒。”

齊觀習捏著嗓子做作地說:“真的假的?”

“老子向來說到做到。”

“行。”齊觀習擡起手機錄視頻,“來,對著鏡頭說。”

“滾。”齊涵一把打開齊觀行的手機,輕輕柔柔地靠到椅背上,閉眼睡覺。

興頭已經過完,齊觀習也懶得再折騰他,接著玩自己的手機,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管家安叔這才回過頭來,微笑著朝齊觀習伸出手:“手機上交一下。”

齊觀習默默把手機息屏,小心翼翼地看著安叔:“就不能通融通融嗎安叔?我這次真的是無辜被牽連的啊。”

安叔微笑著搖頭:“不可以。”

“………………”齊觀習只能乖乖上繳手機,從此只剩無聊。

他把座椅往後放平,側身背對著齊涵,也要好好睡個覺,但沒幾分鐘,又突然說:“從寧海回來以後,你還是去醫院看看。”

齊涵沒理他。

“餵,齊小涵!”齊觀習沒好氣地起了身,正要擡手扒拉他,齊涵就先睜開了眼睛。

“幹嘛!”齊涵不耐煩地說。

“我是真覺得你有病。”齊觀習捏住齊涵甩來的拳頭扔回去,一本正經道,“創傷後應激障礙。”

“信不信我把你從車裏丟出去?”齊涵重新慢慢靠回椅背上,闔著眼發出警告。

“不是,我真沒瞎說。”見他完全不信,齊觀習也有些急了,連忙把放下去的靠背按回來,轉過去正對著齊涵,急忙道,“按你說的,你在送完情書後差不多一個星期左右,去他們班想找她道歉,才知道她轉學了——

“拜托,你和她爸打完那一架回去之後,就再也沒嚷嚷著要和人家道歉的事了啊。我還納悶,明明頭一天還叫囂著說要找律師告她爸,要是她落了病根要為她後半輩子負責,睡了一覺起來居然就那麽揭過去了。我還偷偷罵你口嗨怪,自己打聽她的消息,去二十三中門口蹲她放學,見她手腳利索沒什麽毛病,才放下心來,也懶得再和你提這事。

“大學畢業剛回來那陣子,我們去廈門找老成他們玩兒,他們逗你,說剛從普華永道出來,接待他們的那個實習生左眼下面有淚痣,右邊的嘴角有梨渦,和你高中的時候送情書的那妹子長得特別像,而且也姓楊,但對方沒報全名不能完全確定,可保不齊就是,問你要不要去敘敘舊。”

“你記得你怎麽說的嗎?”

齊觀習的覆述和齊涵當時說的話同時在耳邊響起,“什麽姓楊姓李,老子從來沒追過人。”

見齊涵神色終於有變化,齊觀習的語氣也跟著溫和下來,“我們當時覺得你是嫌沒追到丟面子不肯提,就沒當回事,但是葉猷揚把她的照片和名字發給你的時候,我就察覺不對勁了。

“你的眼裏除了一個色狼的眼冒精光外——”

被齊涵厲聲打斷,“滾。”

——絲毫不影響齊觀習流利地往下說,“就跟從來沒見過她似的,和看一個陌生人沒有任何區別。”

“綜上所述,我覺得你是被她一身血刺激到了。”齊觀習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個八,架在他的下巴上,眼睛銳利地瞇起,一副‘真相只有一個’的架勢,“畢竟送幾封都沒寫明到底喜不喜歡,要不要追她的情書就能鬧出來人命,鮮血淋漓,手就那麽耷拉著,一動不動的,換誰誰不受刺激。”

“你的意思是,我因為被刺激得出現創傷了,腦子為了保護我,選擇性失憶,後面還很爭氣地自己腦補出別的記憶去完善邏輯?”齊涵被齊觀習給氣笑了,擡手就狠狠給了他一記暴栗,“再扯淡就揍得你這一個月都下不了床!”

“好好好,行行行,沒病沒病,好著呢。”齊觀習也意料到齊涵會是這麽個態度,但該說的他也說了,到底要不要治病,怎麽治,是他自己的事,反正受傷的又不是他。

齊觀習把椅子按回原位,重新放下椅背,用手枕起頭,嘆息道,“我不過是看你這次分手反應還挺大的,怕你又被刺激到,又把人忘得一幹二凈。畢竟上次只是幾封不值錢的信,這次——情人節把去孟序回家的時候戴的項鏈買回來了,三百來萬的鐲子,再加上轉賬,零零總總,7000出頭了吧?等到年底了,對賬了,看著賬單說‘我靠我什麽時候買的這些東西’,又來問我,然後我如實告知,你不信,去找人對峙,又搞到一起去了,‘我齊涵從來不吃回頭草’的flag就倒了。那不是啪啪打臉嘛。”

“要知道,他們已經為你們會不會覆合開註了。”齊觀習看了齊涵一眼,繼續嘆息,“唉——好心當作驢肝肺啊。”

沈默良久,久到齊觀習都睡著好一會兒了,齊涵才突然說,“和她有關的記憶已經丟失12年,這12年我過得生龍活虎有滋有味的,足見失憶對我並沒有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影響。再者,這次就更不可能刺激到我了。”

齊涵朝被驚醒的齊觀習露出一個吊兒郎當的笑,“我現在對她,和在孟序回家的時候一樣,毫無感覺。”

“這說明,我的猜想是對的。”

“我只是想睡她。”

“現在睡到手了,就沒什麽可惦記的了。”



“到底上不上去?不去我回家了,都陪著你來三天了,每次都是在這樓下站到天黑都不敢上去敲門。難怪孟序回不肯來,原來是知道你的尿性。”

大量漆黑的模糊視野裏,是一件在胸口印著江華中學校徽的男款校服的短袖襯衣。發出聲音的人正抱著手,坐在花壇上無聊地晃著懸空的腿。

“別別別,再讓我醞釀10……不!5分鐘5分鐘,我今天一定去!”

視線往左一轉,就在一片昏暗之中,一團一動不動的刺眼紅色在視野中奔襲而來。那些觸目驚心的紅色在一張看不清楚的臉上流淌著,將她潔白的校服襯衣染得鮮紅,再順著她耷拉著一甩一甩的手臂滴灑下來,在地上連成歪歪扭扭的血線。

“別再碰她!你就給我待在家裏!滾!滾!”

視線追逐而去,這句已然崩潰的女人的咆哮和救護車刺耳的鳴笛聲充斥在整個畫面裏,但一片漆黑的遠處,只有一個滿身血跡的男人。

也看不清臉。

“叔叔,請問……”畫面向男人靠近,視線所屬的聲音想叫出一個人的名字,卻像是突然喪失了聲帶,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

卻一站定,男人就猛然擡手,朝著畫面重重揮了一拳。

畫面內的左半部分變得愈發模糊,還滲出絲絲血暈。

“要不是你,我會打她嗎?”男人咆哮著,周身燃起熊熊烈火,以更猛烈的攻勢揮拳而來,每一拳都卷起滔天的熱浪和滅頂的刺痛。

“都是因為你!”

“都是因為你的破信!”

“你是在教唆她忤逆我嗎?”

“小小年紀不學好!”

“難怪性格越來越古怪不討喜了!”

“沒有我,她能接受這麽好的教育?”

“居然在學校裏搞這些破事!”

“如果她有什麽三長兩短,那全都是你的問題!是你害死了她!”

“是你!”

“她是我的孩子,不管我對她做了什麽,我都是為了她好!”

“我絕不會害她!”

“我只是讓她長長記性!”

“都是你的錯!”

畫面裏的血越來越多,鐵銹味越來越強烈,而隨著男人被和他一樣也穿著江華中學校服的人拉開,局勢發生了翻轉——他擡手擦了擦眼睛,覆蓋在畫面上的血被盡數擦拭,他飛奔向前,擡腳便將男人踹倒在地,然後撲上去,把男人按進花壇裏,以比男人力度更大的錘擊,一拳一拳打在他身上。

他全身都在劇烈地發抖,憤怒得大多數時候都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甚至連語言系統都變得混亂,中英混雜。

“She’s your kid!”

“From you and your wife’s love!”

“你應該把她捧在手心裏,not thugs,讓她匐伏在你家庭國王的淫威之下!”

“You wanker!”

“You wanker!”

“發洩了暴力,恐懼即將落到你頭上的懲罰,就開始推卸責任,such a sausage!”

“I’ll pay my bill,如果她的身體出現任何問題,我會帶走她,供養她無憂無慮地度過此生。不用再遭受你的迫害!”

“而你,最好祈禱她不會有什麽三長兩短,不然,I'll hire the best lawyer,我會請最好的律師!我要你被判處死刑下地獄為她贖罪,被槍決,被寫進案例,被千夫所指,被永世唾罵!”

劇烈的悲憤再次把齊涵從這個噩夢裏解救。

他的臉還保持著暴怒,胸劇烈地起伏了良久,才從這個夢帶給他的難以承受的痛苦裏緩過神來,眼角又有淚滑落。

他麻木著擦掉眼淚,起身拉開窗簾,盤腿坐在落地窗邊看海。



齊涵老家在俞寧市下轄的一個沿海縣城,寧海縣的一個小漁村裏,占據了這個村最佳觀海區的五進大院,青磚伴瓦,雕窗木門。

這個點是傍晚。

從窗子看出去,海邊灘塗上有零星幾個人,或是站著或是坐著,也在看海。

直至天全黑,情緒基本恢覆平靜,齊涵才揉著他從回老家第一天開始,就被染回黑色的頭發,走回床畔,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

“走了。”齊涵平靜地說。

“今天不是休息嗎?!”

“村口等你,趕緊的。”掛掉電話,齊涵拿起空調遙控,取掉電池蓋,再把整個電池倉取下來,按了按被隱藏在下面的一個很不明顯的平整的黑點。

一個自動伸縮扶梯緊接著從房頂的澡井上放下來,齊涵換好衣服,爬上去,按了按藏著伸縮扶梯那塊木板上的一個按鈕,扶梯又緩緩收起。

齊涵沿著房檐一路走,在沿著墻根栽的一顆黃角蘭旁停下,輕輕一跳,順利落到樹上,再跳進院子裏,左拐右拐避開攝像頭,最終從後院貼著山砌起的矮墻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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